动物营养学报    2020, Vol. 32 Issue (4): 1516-1525    PDF    
抗生素替代物在畜禽养殖中的研究及应用进展
田志梅1 , 崔艺燕1 , 杜宗亮1,2 , 马现永1     
1. 广东省农业科学院动物科学研究所, 畜禽育种国家重点实验室, 农业部华南动物营养与饲料重点实验室, 广东省畜禽育种与营养研究重点实验室, 广东畜禽肉品质量安全控制与评定工程技术研究中心, 广州 510640;
2. 清远市龙发种猪有限公司, 清远 513058
摘要: 随着抗生素应用的发展,其在畜禽养殖业的应用严重影响动物生产、生态环境及人类健康。基于食品安全、人类健康、环境保护等畜牧业面临的问题,抗生素替代产品的研发及应用是畜牧业发展的趋势,也是动物养殖业亟需解决的重要问题之一。本文结合国内外畜禽养殖业发展动态,综述了抗生素替代物在畜禽养殖业的研究与应用的相关进展,旨在为开发绿色、安全、无公害的抗生素替代饲料添加剂提供理论参考,推动我国畜禽无抗养殖的健康发展。
关键词: 抗生素    替代    畜禽    养殖    应用    
Advances in Researches and Applications of Antibiotic Alternatives in Livestock Breeding
TIAN Zhimei1 , CUI Yiyan1 , DU Zongliang1,2 , MA Xianyong1     
1. Guangdong Engineering Technology Research Center of Animal Meat Quality and Safety Control and Evaluation, State Key Laboratory of Livestock and Poultry Breeding, The Key Laboratory of Animal Nutrition and Feed Science(South China) of Ministry of Agriculture, Institute of Animal Science, Guangdong Academy of Agricultural Sciences, Guangzhou 510640, China;
2. Qingyuan Longfa Pig Breeding Co., Ltd., Qingyuan 513058, China
Abstract: Antibiotics seriously affect animal production, ecological environment and human health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its application. On account of food safe, human health and environment protect problems in the livestock industry, Research and application of antibiotic alternatives is developmental tendency in livestock industry and a significant and pressing issues to overcome in animal breeding industry. Combined with the latest domestic and abroad development trend, this article reviews several aspects including advances and problems in research and application of antibiotic alternatives. The aim of this article is to provide theoretical reference for exploiting green, safe and nuisanceless antibiotic alternatives, and thereby to promot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antibiotic-free breeding in livestock industry.
Key words: antibiotic    alternatives    livestock    breeding    application    

抗生素是微生物及高等动植物在代谢过程中产生的天然次级代谢产物或人工合成的类似物,具有抑制或杀死抗病原体或其他活性。1950年美国食品与药物管理局(FDA)首次批准抗生素作为饲料添加剂在畜禽养殖中应用,我国是抗生素生产、使用大国,年产21万t抗生素,国内消费占18万t,其中畜牧及饲料行业使用多达9.7万t,高于国内消费的1/2。我国畜禽养殖抗生素支出占用药总支出的70%~80%,我国畜禽养殖业的抗生素使用量是其他国家的几倍,是抗生素滥用的重灾区[1]。随着抗生素长期使用及滥用,抗生素不仅在肉产品及粪污中残留,影响动物生产及生态环境,还通过食物链传递,造成人类对抗生素耐药性,威胁人类健康[2]

欧盟已于2006年全面禁止抗生素在畜禽生产中的应用,日本和韩国分别在2008年、2011年禁止抗生素作为促生长剂在动物饲料中应用。基于食品安全、人类健康问题,提升消费者对畜牧产品的信赖,2019年7月10日,《农业农村部公告第194号》指出,2020年7月1日起,除中草药外,饲粮中禁用其他促生长类药物饲料添加剂。因此,根据国内外抗生素使用的现状及发展趋势,开发绿色、安全、无公害的抗生素替代产品是畜禽养殖发展的必然趋势。随着饲用抗生素替代产品研究的发展,市场上替代抗生素的产品出现品种、功能的多样化,在促进畜禽生长和健康、改善畜产品品质等方面具有一定功效。

本文综述了益生菌、植物提取物、多糖、中草药、抗菌肽等较为广泛的绿色添加剂的研究及应用,为新型环保的抗生素替代的饲料添加剂产品的开发、应用及技术推广提供理论及技术支撑,进一步推动无抗养殖技术的推广应用,促进我国畜禽养殖业的健康、可持续发展。

1 益生菌

自1899年分离出第1株益生菌以来,益生菌作为饲料添加剂在畜禽养殖业中的应用已有近百年的历史。根据其生物学特性,主要分为乳酸菌科、芽孢杆菌科、链球菌科、放线菌科以及乳酸片球菌(Pediococcus acidilactici)、肠膜明串珠菌(Leuconostoc mesenteroides)、粪肠球菌(Enterococcus faecium)等。FDA公布可应用于饲粮中的益生菌有40余种,欧盟50余种,我国农业部允许12种[如植物乳杆菌(Lactobacillus plantarum)、乳酸片球菌、枯草芽孢杆菌(Bacillus subtilis)等]微生物在饲粮中应用,随着益生菌的快速发展,其在饲料添加剂中的应用越为广泛。

益生菌通过调节机体免疫功能、肠道微生物稳态及代谢产物的解毒作用,增强宿主肠道健康、抵御应激能力及免疫力[3],可作为抗生素替代品应用于畜禽养殖[4]。研究发现,乳酸杆菌通过酪氨酸激酶2(Tyk2)和信号转导及转录激活因子3(Stat3)信号通路一方面诱导自然杀伤(NK)细胞分泌,合成抗炎因子白细胞介素(IL)-10及IL-22,进而有效抑制大肠杆菌K88(Escherichia coli K88)引起的肠上皮细胞的炎症反应;另一反面通过Toll样受体(TLRs)、核因子-κB(NF-κB)和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APK)信号通路诱导肠上皮细胞合成紧密连接蛋白-1(ZO-1)、occludin、claudin-1及黏蛋白(mucin)1的表达,抑制促炎症因子表达,从而有效保护其肠上皮细胞的屏障功能,预防大肠杆菌K88引起的肠上皮细胞的损伤及炎症的发生[5-6];其还通过TLR2及TLR4信号通路,调节肠道分泌型免疫球蛋白A(sIgA)、防御素2(pBD2)、抗菌肽(PG)1-5、IL-22和转化生长因子-β(TGF-β)等免疫相关蛋白表达,提高肠道免疫功能[7]

1.1 益生菌在畜禽养殖中的应用

仔猪饲粮中添加植物乳酸杆菌可改善肠道黏膜形态及完整性,缓解大肠杆菌K88引起的仔猪腹泻,提高平均日增重(ADG)、平均日采食量(ADFI)及体重(BW)等生长性能[8]。与抗生素相比,发酵乳杆菌(Lactobacillus fermentum)通过提高能量代谢、脂肪代谢相关蛋白,细胞结构及迁移蛋白,蛋白合成及免疫应答相关蛋白等表达,促进小肠黏膜细胞增殖并抑制其凋亡,从而缓解仔猪断奶应激[9]。Yi等[7]研究指出,饲粮中添加植物乳酸杆菌可增加仔猪ADG,降低料重比(F/G)、死亡率及腹泻率,促进仔猪生长,其促生长、提高饲料利用率及抗腹泻效果均优于抗生素;与抗生素相比,其可降低猪肉硬度,提高猪肉系水力、弹性,改善猪肉感官及品尝品质[10]。与金霉素和沙利霉素相比,植物乳酸杆菌提高肉鸡ADG,降低F/G,增加胸腺、法氏囊、脾脏等免疫器官指数,以及血浆免疫球蛋白G(IgG)、sIgA等免疫球蛋白含量,增加肠道乳酸杆菌等有益菌群数量,促进肉鸡肠道菌群结构的成熟[11]。因此,植物乳酸杆菌可替代抗生素作为促生长剂应用于畜禽养殖。而罗伊氏乳酸杆菌(Lactobacillus reuteri)可缓解大肠杆菌K88引起的肠上皮细胞紧密连接蛋白的损伤,保护肠上皮细胞的完整性[12];增加其在肠黏膜的黏附作用及乳酸菌、双歧杆菌等优势菌群数量,减少大肠杆菌K88等有害菌群的定植及感染力,改善肠道微生物菌群结构;降低血液丙二醛(MDA)含量,提高血液总超氧化物歧化酶(T-SOD)、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GSH-Px)等抗氧化酶活性及总抗氧化能力(T-AOC),提高肠道sIgA、防御素、抗菌肽等免疫相关蛋白表达,从而提高仔猪抗氧化及免疫能力,缓解断奶应激引起的仔猪腹泻,增加仔猪BW、ADG,降低仔猪死亡率,促进仔猪生长,且其促生长效果与金霉素无显著差异[7, 13]。因此,罗伊氏乳酸杆菌具有增强机体抗氧化能力、提高免疫力、调节肠道微生物菌群、促进动物生长等作用,可作为抗生素的替代品应用于畜禽养殖生产。

枯草芽孢杆菌在畜禽养殖应用较多,长期饲喂枯草芽孢杆菌可降低肠道内容物中拟杆菌门(Bacteroidetes)菌群数量,增加厚壁菌门(Firmicutes)菌群数量,改善肠道菌群结构;调节机体脂肪、糖类等营养物质的代谢,提高氮的全消化道表观消化率,增加粪便乳酸菌丰度,降低大肠杆菌及梭菌属菌群丰度,减少粪便氨氮及粪臭素的排放;同时还增加猪肉红度及大理石纹评分,改善猪肉品质[14-16]。其与丁酸梭菌(Clostridium butyricum)等益生菌的复合使用可显著提高仔猪干物质、总能的全消化道表观消化率及蛋白质利用率,以及氮和氨基酸的回肠消化率,减少氨气、硫化氢等臭味、有毒气体的排放[4, 17]。而母猪饲粮中添加枯草芽孢杆菌可有效减小母猪哺乳期及断奶后体重下降幅度,增加产后1~14 d及哺乳期的采食量,缓解哺乳应激;增加母猪产后血浆胆固醇、脂肪的含量,以及乳汁脂肪、胆固醇、蛋白质含量;同时降低后代仔猪哺乳期死亡率及腹泻率,增加断奶仔猪数量及体重[18]。而仔猪饲粮中添加枯草芽孢杆菌增加ADFI及ADG,不影响F/G,其促生长效果显著优于金霉素,同时增加肠道的抗氧化功能,促进肠上皮细胞自噬,改善肠道健康[19]。因此,枯草芽孢杆菌可作为抗生素替代产品,促进动物生长,改善肠道健康,提高饲料利用率,缓解仔猪断奶应激及母猪产后应激。

由此可见,益生菌替代抗生素在促进动物消化吸收和生长、提高饲料转化率、增强动物免疫力、缓解应激、改善肠道健康、减少有毒气体及臭味气体的排放、提高肉品质等方面具有良好的效果。因此,益生菌可作为抗生素替代产品用于畜禽养殖,提高动物生长性能及生产性能。

1.2 益生菌在畜禽养殖业应用中存在的问题

然而,由于益生菌的特性,其在畜禽养殖应用中存在一定的限制[20],主要表现在:1)益生菌活性的稳定性。益生菌活性与其应用效果联系密切,发酵、制备及干燥工艺的温度,保藏工艺包括湿度、温度、光照等,动物胃肠道酸性环境及其饲料加工工艺等均影响益生菌的活性,导致其活性的不稳定性。2)效果的不稳定性。由于应用动物物种及动物健康状况的差异,益生菌的动物养殖应用效果不同;饲粮中营养成分、抑菌物质可能影响益生菌的活性及其在肠道黏膜的定植数量,影响其效果。3)菌株安全性问题。菌株来源及安全性不明确,影响其应用的安全性。4)饲喂方式及剂量。益生菌在饲粮中的添加方式、剂量以及其饲喂阶段等需进行确认及验证。益生菌作为新型促生长剂、保健剂在养殖业中的应用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但其益生机理研究、评价方法及标准尚不明晰。因此,优良菌种的筛选优化、有效性和安全性的评价及其配套相应标准及技术等均有待进一步完善,其调控的机制尚需深度发掘。

2 植物源性的抗生素替代物

天然植物为原料通过加工、提取工艺获得的具有一定生物活性的功能性产品,具有纯天然、毒副作用小、无耐药性、低残留、资源丰富等优势,同时还具备抗氧化、抗菌、抗炎等功效,是抗生素替代的较佳选择。目前,植物提取物如植物精油、植物黄酮、植物萜类、植物多酚等替代抗生素在饲粮中的应用愈为广泛。植物多酚可通过破坏微生物细胞壁、膜电位及其代谢,抑制微生物生长,进而起到抑菌效果;其作为良好的电子及氢供体,清除自由基并恢复抗氧化酶活性,提高机体抗氧化功能;通过调节促炎症因子、抑炎症因子的表达,发挥抗炎作用[21]。植物黄酮主要分为黄酮类、黄酮醇、花青素、双苯吡酮类、查尔酮、生物碱等天然黄酮类化合物。黄酮类物质通过与α-淀粉酶、α-葡萄糖苷酶及脂肪酶等消化酶相互作用,影响胃肠道消化吸收功能;同时其通过影响细胞膜磷脂双分子层中糖基团而增加亲水性,降低肠上皮细胞的通透性,进而增强肠道屏障功能[22];通过MAPK、蛋白激酶B(Akt)、NF-κB信号通路及一氧化氮合酶活性起到抗炎、抗氧化及抗病毒等生理功能[23-25]

2.1 植物提取物在畜禽养殖中的应用

植物精油其主要为醇类、醛类、酸类、酚类、丙酮类、萜烯等多种活性物质,在饲粮中添加止痢草精油可显著提高母猪ADG、ADFI,而长期饲喂止痢草精油的后代仔猪屠宰重、瘦肉率等胴体品质均显著提高,同时增加养殖收益[26];而与抗生素相比,止痢草精油显著提高肉鸡血清中GSH-Px、超氧化物歧化酶(SOD)的抗氧化酶活性,降低MDA含量,具有缓解肌肉脂肪氧化、提高屠宰性能、改善肉品质的功效,同时还抑制球虫生长,降低养殖成本,增加经济效益[27-28]。牛至精油是天然的挥发性芳香族混合物质,具有抗菌、抗氧化、抗炎等活性[29],与抗生素相比,牛至精油显著提高生长肥育猪血液抗氧化能力与粗蛋白质全消化道表观消化率,增加空肠黏膜ZO-1、occludin等紧密连接蛋白的表达,改善肠道黏膜形态及屏障功能,抑制肠道炎症的发生,促进生长肥育猪生长[25]

大豆异黄酮通过与α-及β-雌激素受体结合调控发情期及人工授精后母猪的激素的释放,进而影响生殖系统[23];还可通过调动机体免疫系统清除生长肥育猪体内猪繁殖与呼吸综合征病毒,促使其恢复健康[30]。Sirotkin等[31]研究报道,植物黄酮可降低猪和牛卵巢颗粒细胞的增殖、凋亡,调节卵巢黄体酮及睾丸素等激素的释放。Guo等[32]研究也指出,植物黄酮通过抑制细胞活性氧的产生及凋亡的发生,促进卵母细胞体外成熟及胚胎发育。苦荞黄酮显著提高断奶仔猪体重、ADG,降低F/G,其促生长效果及饲粮利用率均优于硫酸黏菌素;与抗生素相比,苦荞黄酮显著提高血液免疫球蛋白A(IgA)及免疫球蛋白M(IgM)含量,进而提高仔猪免疫能力[33]。研究发现,桑叶黄酮有效提高绵羊对氮、中性洗涤纤维等的表观消化率,增加瘤胃挥发性脂肪酸含量及产琥珀酸丝状杆菌(Fibrobacter succinogenes)数量,降低瘤胃原虫及产甲烷菌数量,减少甲烷的产生;其也可提高小牛断奶前瘤胃挥发性脂肪酸含量,以及断奶后小牛的ADG及饲料利用率[34-35]

植物提取物除了以上活性物质,植物皂苷、有机酸、生物碱等活性物质也具有良好的抑菌活性及免疫调节等功能。丝兰皂苷是由皂甙元和糖、糖醛酸或其他有机酸组成的萜类物质,可提高蛋鸡产蛋率,同时降低料蛋比与F/G,而不影响蛋品质及屠宰品质[36],而母猪饲粮中添加大豆皂苷可增加后代公仔猪出生体重及存活率,同时增加后代仔猪骨骼肌中胰岛素样生长因子-1(IGF-1)的表达,促进后代仔猪骨骼肌生长发育[37],而皂树皂苷通过诱导新生低体重仔猪被动免疫应答来增加血清IgA含量,提高仔猪免疫力并促进其生长[23]。杜仲、女贞子、黄芪等植物提取物显著提高仔猪ADG、ADFI及饲料利用率,其与金霉素相比具有更好的抗腹泻作用[38],该提取物主成分为多糖和齐墩果酸,由于多糖活性与果酸低pH特性,因此具有免疫活性及抗菌活性,可替代抗生素应用于动物生长促进剂及免疫调节剂。与抗生素相比,植物提取物绿原酸对仔猪ADG、ADFI等生长性能影响无显著差异,但具有更好的抗腹泻作用,可作为抗生素替代品改善肠道健康,提高机体免疫力[39]。植物提取物对改善动物对饲料利用率、降低臭气的排放也有一定功效。樟属植物提取物是挥发性和芳香性脂肪油、生物碱、有机酸及多糖等复合活性物质,具有抑制脲酶及尿酸酶活性、减少畜禽尿素的降解、增加总氮保持率、减少氨气排放的作用,还可抑制肠道大肠杆菌、铜绿假单胞杆菌(Pseudomon asaeruginosa)、金黄色葡萄球菌(Staphylococcus aureus)、膜醭毕赤酵母(Pichia membranaefaciens)和产朊假丝酵母(Candida utilis)等有害菌群生长,调节肠道菌群结构,改善肠道健康[40]

因此,植物提取物由于富含黄酮、多酚等生理活性物质,调节肠道健康,提高抗氧化能力及免疫能力,是天然的免疫及生长促进剂,可替代抗生素提高动物生产性能,应用于畜禽养殖生产。

2.2 中草药在畜禽养殖中的应用

中草药作为我国传统医学的瑰宝,来源广泛、无毒副作用、安全性高,具有药用价值及营养价值的双重功效,引起饲料行业的高度关注。2019年《农业农村部公告第194号》指出,除中草药外禁用所有促生长类药物饲料添加剂,因此,中草药作为绿色、无污染、无残留、无抗药性、无公害的新型饲料添加剂,具有良好的市场开发与应用前景。

中草药为药用植物,主要活性成分为多糖、苷类、生物碱、黄酮类等物质,因此与植物提取物一样,具有良好的抑菌、抗氧化、抗炎及抗病毒效果,其在替代抗生素应用于畜禽养殖生产的研究也逐渐增多。中草药女贞子其主要成分为齐墩果酸、D-甘露糖、女贞普、多糖等活性物质,具有良好的抑菌效果,可显著提高肉鸡ADG,降低ADFI和F/G,降低鸡肉中低密度脂蛋白及胆固醇含量,降低养殖成本[41];显著提高雏鸡血清中抗氧化酶活性、免疫球蛋白及抗炎因子的含量,促进外周血淋巴细胞的增殖,改善雏鸡机体抗氧化能力及免疫力,促进动物生长[42]。女贞子也可提高仔猪ADG及ADFI,降低血浆尿素氮、甘油三酯含量,改善仔猪腹泻状况及脂肪代谢[43]。五味子对猪源大肠杆菌和猪霍乱沙门氏杆菌具有显著的抑菌效果,可提高畜禽的生长性能以及机体抗氧化能力与免疫力。但沙棘、牛至、神曲、黄芪、淫羊藿、柴胡等复合中草药与抗生素相比,其对畜禽生长及生产性能无显著影响,因此,该复合中草药可替代抗生素应用于畜禽养殖生产[44]。而长期饲喂黄芩提取物可增加荷兰奶牛哺乳期采食量,提高乳蛋白、乳脂、乳糖含量,减少奶牛乳腺炎发病率[45]。饲粮中添加1%的枸杞有效降低乳酸释放,减少血液MDA含量,同时增加GSH-Px活性,提高血液抗氧化指标并缓解肥育猪的宰前应激[46]。而与抗生素相比,发酵中草药通过抑制仔猪结肠TLR4/CD14信号通路以及促进抗炎症因子IL-4及IL-12表达,进而抑制仔猪断奶应激引起的结肠炎的发生;同时减少结肠内容物中吲哚类物质的产生,增加双歧杆菌、梭菌属微生物丰度及短链脂肪酸含量[47],而短链脂肪酸在肠道发育、健康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该发酵中草药不仅促进肠道发育、健康,还有效减少养殖过程中臭气的排放。中草药在畜禽粪污处理中也有应用,Zhang等[2]指出,中草药可降低猪粪厌氧发酵后ermFqnrAtetW等抗生素抗性基因及可移动遗传因子的丰度。

由此可见,中草药具有促进动物生长,提高生产性能,改善动物机体免疫、抗氧化、抗炎、抗菌功效,减少臭气排放,降低抗性基因蓄积及转移等作用,可作为抗生素替代产品应用于畜禽养殖。

2.3 植物源性添加剂在畜禽养殖应用中存在的问题

然而,由于植物的种类繁多,成分复杂多变,导致植物源性饲料添加剂的应用存在一定的问题[48-49],主要表现为:1)活性物质有效成分的不确定性。由于植物提取物成分的复杂多样及检测手段的局限,其有效成分不完全明确,限制了对其作用机理的研究。2)品质不稳定。由于植物来源如产地、批次不同,提取工艺差异,导致其有效成分及含量的不稳定性。3)生产规模较小,难以满足畜禽养殖应用中的需求。4)效果的不确定性。动物饲养应用阶段及添加量差异,影响动物饲养效果。5)质量安全性。由于植物添加剂成分的不确定性(可能存在有毒有害成分)及缺乏权威的饲用安全性评价,影响其使用的安全性。植物源性的饲料添加剂具有低毒性、不易产生抗性、安全等特性,在畜禽养殖中应用较为广泛。然而,由于其成分复杂,其调控的机制研究不明确,以及其有效性及安全性评价标准尚不完善等诸多问题,因此,植物源性的饲料添加剂的基础与应用研究、有效性及安全性标准仍需进一步完善。

3 天然多糖

天然植物、食用真菌及微生物富含免疫活性多糖,天然多糖由单糖的糖苷键通过聚合形成的多糖基聚合体,具有抗菌、抗病毒、抗寄生虫等功效,其作为替代抗生素的免疫调节剂在畜禽养殖中已广泛应用。天然多糖通过活性氧(ROS)、NF-κB、c-Jun氨基末端蛋白激酶(JNK)、蛋白38(p38)、MAPK、细胞外信号调节激酶(ERK)等信号通路,调节吞噬细胞的吞噬功能,提高淋巴细胞转化率以及细胞免疫活性[50-51];也可通过增加TGF-βIL-6、TNF-α表达刺激肠道黏膜sIgA的分泌,以及增加CD3+、CD4+表型的T淋巴细胞活性及数量,从而增强肠黏膜的免疫功能[52],进而影响肠道健康及动物生长。

3.1 天然多糖在畜禽养殖中的应用

研究发现,与抗生素相比,香菇、银耳和黄芪等复合多糖通过降低鸡肠道pH,抑制有害菌的生长,减少氨气排放,进而降低畜禽养殖对环境的污染;其通过调节细胞和体液免疫应答,增强动物防御系统的免疫功能,可替代维及尼亚霉素预防及治疗球虫感染,并促进动物生长[53]。饲粮中添加不溶性非淀粉多糖显著提高猪ADG,减少回肠及结肠大肠杆菌数量,缓解腹泻[54],促进营养物质的消化吸收,减少粪便中氮和氨的排放,减小环境污染[55]。小刺猴头多糖促进肉鸡生长,降低F/G,提高机体抗氧化及免疫功能,改善鸡肉的营养价值和肉品质[56]。微生物多糖可替代阿美拉霉素促进肉鸡生长,降低F/G;增加蛋雏鸡ADG及ADFI,且其降低死淘率的效果较抗生素更为显著[57]。酵母细胞壁多糖降低肉鸡养殖中的F/G及死淘率[58],本课题组前期研究也发现酵母多糖增强肥育猪抗氧化及免疫功能,降低肥育猪的背脂厚、板油重,改善猪肉肉色、系水力,提高肌内脂肪含量,改善肉品质[59]

因此,天然多糖可促进动物生长,提高饲料利用率,减少畜禽养殖有害气体排放,提高肉产品品质,可作为促生长剂替代抗生素应用于畜禽养殖。

3.2 天然多糖在畜禽养殖应用中存在的问题

然而,天然多糖在养殖应用中也存在一定的问题[60],主要表现为:1)纯度。由于原料来源如物种、产地、批次不同,提取工艺的差异,导致其结构及纯度的不稳定性,影响其效果的稳定性。2)生产规模化程度低,畜禽养殖需求量大,限制其推广应用。3)动物饲养应用阶段及添加量需进行确认与验证。4)质量安全性。来源及杂质安全不确定性及缺乏权威的饲用安全性评价,影响其使用的安全性。因此,为了促进天然多糖在畜禽养殖中的应用推广,需进一步优化多糖的生产工艺,提高纯度及稳定性,深入研究调控机制,完善质量与安全性评价标准。

4 天然抗菌肽

抗菌肽是由20~50个氨基酸残基组成的一类具有热稳定、广谱抑菌活性的肽类物质,其安全、稳定、无毒副作用、广谱抗菌、不易产生耐药性,因此抗菌肽在饲料添加剂中的应用研究越来越多。抗菌肽由于亲水性、疏水性、电荷、疏水力矩、极矩角及构象等理化性质差异,存在多种抗菌、杀菌机制:通过静电作用或膜受体与细菌细胞膜或细胞壁结合,改变其动力学性质,破坏细胞膜或细胞壁结构的完整性,从而发挥抑菌作用;通过α-螺旋、β-折叠等结构与细菌的磷脂双分子层发生离子交换或吸附,在细胞膜表面形成栅桶、毯式、虫蚀或聚凝孔道,进而增加细胞膜通透性,导致细菌死亡;通过影响细菌电子传递链及氧化磷酸化,引起膜功能损伤,破坏线粒体、溶酶体及内质网,诱发细菌发生凋亡;通过抑制细胞外肽聚糖、几丁质合成,进而影响细胞壁的形成,干扰细胞微管正常功能,抑制细胞内DNA、RNA、蛋白质的合成及能量代谢,进而影响细胞生长及增殖,造成细菌的死亡[61-63]

4.1 抗菌肽在畜禽养殖中的应用

天然抗菌肽根据其来源分为微生物抗菌肽、植物抗菌肽以及动物抗菌肽。研究表明,复合抗菌肽(猪防御素与苍蝇抗菌肽)可显著提高仔猪ADG、ADFI,诱导机体免疫球蛋白的表达及分泌,提高机体免疫功能,进而缓解断奶仔猪腹泻[64]。Tang等[65]指出,在21日龄断奶仔猪饲粮中添加抗菌肽可增加21%的ADG,增加血液及肝脏GSH-Px、T-AOC、过氧物酶(POD)活性及IgA、IgG、IgM等含量,从而提高机体抗氧化及免疫功能;还可降低肠道大肠杆菌等有害菌群丰度,增加双歧杆菌、乳酸杆菌等有益菌群丰度,改善断奶仔猪肠道微生物菌群结构并加速腹泻仔猪恢复健康;且抗菌肽与硫酸黏菌素的促生长作用效果无显著差异。母猪饲粮添加抗菌肽可改善母猪的肤色毛况以及后代仔猪肤色毛况,降低死胎率,提高哺乳期、保育期仔猪存活率及整齐度,且其效果均优于硫酸黏菌素[66]。饲粮或饮水中添加猪抗菌肽均显著提高肉鸡1~42日龄的体重及ADG,降低1~22日龄F/G,促进肉鸡生长;增加肠道黏膜厚度、绒毛高度、杯状细胞数量、sIgA含量及碱性磷酸酶活性,提高鸡肠道免疫功能[67]。而饮用的抗菌肽粗提液(鸡粪培养蝇蛆抗菌肽)可以显著缓解鸡腹泻情况,提高淋巴细胞数量,对沙门氏菌引起的鸡白痢腹泻具有良好的治疗效果,但与恩诺沙星相比,效果略差[68],因此,可通过抗菌肽的提纯或增加使用剂量等方式,提高其在畜禽养殖中的抗腹泻效果。

4.2 抗菌肽在畜禽养殖应用中存在的问题

然而,有报道指出抗菌肽作为抗菌剂使用存在一定的局限[63],主要表现如下:1)成分。由于其来源如物种、批次、提取及纯化工艺的差异,导致其结构及纯度的不稳定性,影响其效果的稳定性。2)致敏性及抗性。由于抗菌肽为肽类物质,易被动物机体识别为异源性物质,导致过敏性反应;抗菌肽易引起细菌固有或诱导性抗性,通过修饰作用、分泌保护物质、调节蛋白质合成,以及形成生物膜等方式产生抗性。3)活性及功效不稳定性。由于抗菌肽的空间结构影响其活性及功能,其结构的不稳定性影响其活性及功效。4)成本高、产量低。天然提取(资源的局限性、工艺复杂性)及化学合成成本高,产业化应用难度大;工程菌发酵生产存在产量低及安全性问题。5)动物饲养应用阶段及添加量需进行确认与验证。因此,针对目前存在的问题,通过重组、设计、增效等手段提高抗菌肽的抑菌效果、稳定性、结构和功能的特异性,改进生产方式,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扩大生产规模,完善抗菌肽评价体系,进一步促进抗菌肽在畜禽养殖业推广与应用。

5 其他抗生素替代物在畜禽养殖中的应用

Gebru等[69]研究发现,饲粮中添加植酸或抗沙门氏菌(Salmonella enterica)的噬菌体可有效治疗沙门氏菌感染,缓解腹泻;提高生长猪ADG、ADFI及饲料利用率,噬菌体的促生长及治疗效果与金霉素相比无显著差异,但植酸的效果略优于抗生素。饲粮中添加酸化剂提高肥育猪的饲料报酬,缓解沙门氏菌感染并减少腹泻率[70],同时减少猪尿液、粪便的产生,以及氨氮的排放,增加粪便中乙酸、异丁酸、丁酸及戊酸等短链脂肪酸含量[71]。酸化剂可替代抗生素促进蛋鸡、肉鸡生长,提高ADG,降低F/G,降低腺胃及小肠pH,但可提高肠道粗蛋白质表观消化率,增加胸肌重量,降低回肠梭菌属数量,改善小肠黏膜形态,增加脾脏淋巴细胞数量[72-73]。益生元通过降低肠道病原菌沙门氏菌及大肠杆菌K88黏附因子的表达,减少其在肠道黏膜的定植,从而改善肠道菌群结构;其也可通过降低病原菌毒力,增强动物免疫力,有效预防或治疗引起的肠道疾病,降低发病率[74]

6 小结

随着我国畜禽养殖业规模化发展及生活水平的日益提升,人们对动物产品的质量、安全性以及生态环境污染问题等关注度越来越高,因此,开发替代抗生素的绿色、生态、安全、高效的新型饲料添加剂是我国畜禽养殖业的热点及重点。益生菌、植物提取物、中草药、多糖、抗菌肽等无抗药性、无残留、毒副作用小,具有良好的市场开发及应用前景,是高效、绿色环保型饲料。然而,在抗生素替代技术的生产及应用尚存许多技术需要攻关,规模化、自动化模式仍需逐渐完善,调控机制仍待进一步解析。随着养殖生产中减抗、禁抗的发展趋势,抗生素替代产品的市场推广应用潜力较大,因此,为促进我国养殖业高效、健康、稳定和快速发展,开发安全、高效的抗生素替代产品成为我们畜牧业发展面临的重大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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